虽然我明知道声音是从电话里传出来的,但是我总有一种那个人就站在自己身后的错觉。
我和她之间只隔着一个走道的空气。
她在暗处,我在明处,想要趁机偷袭,简直就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。
而我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。
将自己的耳廓对准手机的扩音孔,我下意识将自己的身子向后缓缓转去。
身后,只有一扇虚掩着的玻璃窗,窗外是被晚霞染红的天际。
“你是谁?”见对方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的念头,我一脸急急问。
大概是觉得已经到了说话的时机,电话里,女人将自己的笑收敛。
“我是谁你不记得了?”女人说这句话时,我的脑海里飞速掠过各式各样的画面。
从那些画面上一一检索,我觉得电话的那头最有可能站着的就是那个女鬼。
“是你?你是那个死去的女导游,”“导游”一词从我的上下唇间迸出,我感觉有些不妥,于是顺口将那两个字改成了“骗子”。
“骗子”这个词格外扎眼,见我这样说,女鬼又是冷冷一笑,“我想你说我是女导游我还会发发善心。既然你不愿意,那么我也就没有商量了。”
说完,女鬼继续保持沉默。
显然,她是在等待我的答复。
“你想怎么样?”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个女鬼来者何意,但是我能隐约猜到,这件事情一定与我有关,而且这样的关系同样非同小可。
我的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。
“我想这个应该问你,”女鬼幽幽说。
即便此刻我看不见女鬼,但是潜意识里,我能感觉出女鬼正一脸自得,和我说话时,她分外的享受,仿佛躺在一片空地上,惬意而贪婪的感受照射在自己身上的来自太阳的柔光。
“问我?”这样的回答倒是让我一阵发愣。
我有什么可问的?这岂不是在耍我吗?
我想既然自己知道,那么也就没有刚才的转弯抹角。
大概是觉得我并没有沿着她的思路想下去。
她把电话里的沉默毫不犹豫的打破。
“既然你不知道,那我告诉你,现在你的肉身在我的手里,”女人的这句话从喉咙深处弥漫开来,仿佛一块历时千年的寒冰,显得异常阴冷。
“在你的手上?”顷刻间,我感觉自己的双腿一阵战栗。
一双手紧紧的握拳,甚至连自己眼下的情绪,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心灰意冷还是满腔愤怒。
几句话似乎在喉咙深处哽住,无论我怎样费尽周折,都发不出一个圆润而完整的音节来。
“你,你”我指着不远处的一面墙毫不掩饰的骂着。
我万万没想到把自己的肉身盗走的人竟然会是这个女鬼。
女鬼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肉身的事情的?对于我的来说还是一个悬而未决的谜团。
听见我声音里裹挟着的掩饰不住的怒气,女鬼故意轻描淡写。
“你想找回你的肉身吗?”女鬼的这句话算是明知故问。
我并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没有好气的反驳一句,“你说呢?”
没有一个人不想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,特别是对于像我一样,从死亡的边缘走过一遭的人,更是如此。
电话里,女鬼清了清嗓子,语气由刚才的夸张转为严肃,“如果你想要的话,那么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,如果你能做得到,那么我一定会把你的肉身原封不动的还给你。”
听见女鬼的这句话,我先是一阵欣喜,进而这样的欣喜又被一层隐忧代替。
电话里的这个女鬼曾经三番五次想要结果掉我的性命,我想,这一次她恐怕不过是在设置一个引我上钩的陷阱。
转念一想,我说,“我怎么知道是你动了我的尸体?”
原本,我以为自己这句话一出口,对方一定会哑口无言。
但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对方显然做了充分的准备。
大概早就料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,女鬼不加思索说,“这个好办。你只要去医院看看,你就会明白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女鬼说的这句话格外含混,让我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头绪。
“我特地在那个地方的监控器附近现了身,倘若你去医院调一调监控,你就会一目了然了,”说着,女鬼也不管我到底有没有在听,沿着自己的思路一个劲的说下去。
“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情不和任何人提起,那么我们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,否则,你这一辈子就等着和自己的肉身一起陪葬吧。”
“陪葬”两个字从女鬼的上下唇间吐出,显得异常恶毒。
那样的言语丝毫不亚于一句血淋淋的诅咒。
“我答应你,”我说。
见我答应,对方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,“既然如此,那么今天晚上八点在亭榭桥见。到了9点如果你还没有来,那么就不要怪我不客气。”
说到这里,电话里又只剩下和刚才如出一辙的惨笑。
握着手机,我恨不得立刻就能瞬间移动到女鬼的面前。
女鬼的这一招格外的恶毒。
起先,我还可以避而远之,但是现在,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。
“不过女鬼为何让我去亭榭桥?”我倒是不明白女鬼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。
难道说那个地方对她而言格外重要。让她不得不选择在那个地方?
还有女鬼说让我去医院看看。
虽然我并不是在怀疑女鬼。但是女鬼既然这样说了,我觉得自己好歹还是应该去警局问问。
正好是下午的五点半。
这几天的天气反复无常,时而下雨,时而又放晴。
在我的记忆里,这样的天气,在长江中下游一带格外少见。
就好似我此刻的心绪,时而清醒,仿佛一片万里无波的水面,时而又凌乱,仿佛一团找不到起点和终点的乱麻。
从旅店悄悄下来,拦下一辆计程车,我快步向警局赶去。
计程车在街上转悠了半天,最终在一座熟悉的、镶嵌着蓝色玻璃的建筑前稳稳停下。
推开车门,我径直向警局的二楼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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