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屏沉默半晌,点点头。
次日上午,张屏到了县衙的卷宗库中,先翻看地图,找到抚临郡方位,又开始翻查旧卷宗。
陈筹遇见的那个村子,和辜家庄定然有关系。张屏不信鬼神,那群女子避居在深山中,肯定另有缘故。
他根据陈筹昨日描述,铺开地图,在那个山谷可能所在的方位点了一点,再在沐天郡宜平县的位置圈了个圈。
抚临郡地偏西南,靠近蜀郡,离宜平县路程甚远。
他查找卷宗,暂时没有找到宜平县与抚临郡有什么交集,既没有人口迁入迁出的记录,也没什么能联系在一起的事件。
他再翻开上上一编的地方志,翻到某个条目的某一页上,看了许久,夹进一张纸条。
他又写了两封信,交给衙门的信差,说是私信,但请信差尽快送到京城。
信差一看封皮,一封是送给刑部尚书陶周风的,一封是送给礼部侍郎兰珏的,当即爬上马背,一溜烟出了县衙。
张屏随即也出了县衙,他在街上走了一圈儿,进了几家店铺,旁敲侧击地打听有没有货物是从抚临郡那边运来的,那些店铺都没有。
斜阳西下,张屏手里提着一堆从店铺里买的东西往县衙走,前方的街角,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一闪,张屏微微怔了怔。
那两人进了街边的茶楼,张屏遂也跟进去,茶楼掌柜认得他,忙出来迎接,张屏向大堂中扫了一眼,随掌柜的上了楼上雅座,要了杯茶水喝。
这杯茶不便宜,张屏买了许多东西,又喝了贵茶,很是心痛。
但他心里更多的是诧异,他方才瞥见那两人坐在大堂的窗边,他果然没看错,那两人一个是邓绪,一个是柳桐倚。
两人都穿着便装,为什么在这里?
张屏喝完茶下楼,邓绪和柳桐倚还在大堂里,他只当什么都没看到,出了茶楼,刚走到街角,迎面走来一条黑汉,将他一撞,张屏手里的东西跌了一地。
那黑汉赔着不是,和张屏一起弯腰捡东西,突然低声道:“方才看见的,跟谁都不要说。”
张屏简短地说:“我知道。”提着东西,回到了县衙。
兰珏这段时日忙个不停,终于忙出了病,染了风寒,还起了点热,不得不告假在府中休养。
他许久不曾这么病过了,饶是这样,仍有紧急的公文从礼部送到他家,要他立刻批复。
上午,兰珏刚喝下药,礼部就送来一摞公文,待小吏带着批好的文书离开,兰珏不禁有些头晕眼花,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,遂趁尚未到用饭的时候,又躺到床上睡了一时。
他做了个梦。
寒冬腊月,细雪纷纷,他站在土地庙外,守着字画摊儿,早上只喝了半碗残粥,寒湿之气透进他身上的破夹袍,割着他的皮肤,钻刺进他的骨头,根本无法抵挡,他只盼着早些冻木了,没有知觉。
腊月初一,虽然下着雪,土地庙外来往的人还是不少的,但唯独他这个摊子无人问津。
快过年了,人人都想买些喜庆点的字画儿贴贴,没谁想要他写的画的这些寒碜东西。
一顶纸伞在他的摊前停下,伞下的人抬手摸了摸他摊上的字画,素净的衣袖,白皙纤长的手。他冷冷道:“我不写喜联,也不画年画。”
伞下的人抬起头,移开伞,向他一笑:“兄台的字好漂亮,这诗可也是你写的?赞!绝赞!”
他依旧冷淡地道:“卖不出去的东西,没什么好赞的。我今天都没生意,你要是想买,我算便宜些给你,十文钱一幅。”
那人摇头:“千金之字,此时却遭此运,可惜,可惜。”继而又看着他,黑晶石般的双眸神采灿然,“明年的春闱,你定然高中,那时这些字画即便千金也难得。”
他冷嗤一声,那人望着他的双眼中漾出笑意:“你莫要不信,我会看相,三甲中,有你的位置。”
一阵哑哑啼叫,兰珏从梦中惊醒,是窗户忘记关了,凉风入室,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老鸹蹲在窗外树杈上,又哑哑叫了几声,拍着翅膀飞走了。
兰珏披衣起身,小书童捧着一封信匆匆进来:“老爷,刚刚送到的,说是急信,小的记得老爷吩咐过,凡是这人的信都即刻呈上。”
兰珏接过信拆开,张屏那笔死板板的字跃进眼中,兰珏扫过几句寡淡的问候,便看见了几行字——
“学生冒昧,有件要事请教,万望回复。兰大人可还记得,昔年科试时,有一同科试子,家乡沐天郡宜平县,名叫辜清章。”
兰珏一惊。
辜清章,辜清章。
方才刚做了那个梦,竟就接到了这封信。
他握着信,站了许久,走到桌边,铺纸提笔。
“……不知你因何问及,辜清章确与我同科,但只偶尔照面,无甚深交……”
一滴墨自笔尖啪嗒滴在纸上,兰珏涂黑了那几行字,将纸团起扔进纸篓,提笔又重写了一遍。
“……然辜清章少年早逝,着实令人嗟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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